未知伴侣 C9
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一点儿都不忙”
时间不留给你才是浪费
C9.
省里举办的初高中篮球联赛时间敲定了，年前就开始预赛，五中的篮球队队长陆峰又一次成为同学们议论的焦点，和去年一样的原因，就是这家伙抽签的手气实在是太他妈臭了，预赛第一场就抽到了省里有名的体育重点学校。据说那个学校篮球队里的男生个个一米八五以上，去年拿了冠军之后还上了报纸。而去年那个第一场就碰上他们的苦逼学校，就是五中。
今年那个第一场就碰上他们的苦逼学校，还是五中。
周六的训练时间，队员们先是用了一个多小时的耐心来劝他们队长想开点。但这怎么想开啊，陆峰一脸生无可恋，训练也不想继续了。后来总陪他来训练的那个同学把他拽走了，可能是进行心理辅导去了吧，过了十来分钟两人一前一后回来，陆峰勉强和队员们加了个油，总算能好好投入训练了。
王源也听说过去年的冠军学校，但是没打过对手，也不明白为什么学长们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只能更加卖力地练习，希望能顺利拿下这升入高中以来参加的第一场篮球赛。
三小时过后，篮球场内无一幸免全都累趴在地上。
篮球队队长手气臭这件事既然已经是全校同学都知道的惨案，自然收到了来自各界的慰问。包括学生会。
大概七八个同学吧，个个手里抱着一箱饮料，王源见过那个领头的女生，其余的没什么印象，反正没有王俊凯。副会姑娘和陆峰闲聊了几句，距离太远王源也听不清，就隐约听着一句什么‘我代表学生会同情你们’，说完他们队长的脸就纠结在了一起，不情愿地点点头。
慰问品被一一发到每一位队员的手里，包括来凑热闹的高一生也都拿到了饮料。
副会姑娘抱着七八瓶运动饮料，就只有一瓶是不一样的。她最后走到王源面前，蹲下来将那瓶与大家都不一样的柠檬C递给了王源。该饮料号称学校小卖店最贵，好喝是真的，不舍得买也不假，曾一度被学生们戏称为真爱才舍得买。一看到这个，周围就有人窃窃私语了。
“谢谢……”王源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却没好意思问为什么只有他的不一样。等拿到手里他立马就明白了——只见那半透明的瓶身包装上用不算太粗的马克笔写了两个大字：
加油！
王源将拇指挪开，又看见几个小字：周一见
也许是她开小灶的举动太过招摇，另一边响起了抗议声：“哟喂！我也想喝柠檬水啊！姐姐你怎么不给我柠檬水啊！哈哈哈。”
“想喝柠檬水？”女生站了起来，抱着胳膊颇有气势，“自己买去！”
高二的某位也出声喊：“凭什么我们学弟有柠檬水喝我们就没有呀！”
“我怎么知道……”她转头朝愣神的王源眨眨眼，“又不是我买的。是吧学弟？”
这也不是个非要王源回答的问句，说完她就赶去收拾地上那堆废纸箱了，一边收拾一边扬声道：“我们会长说了啊，你们都别泄气，赛都没比呢就在这哭丧，不嫌丢人啊……就说你呢陆峰！”
“哦，让王俊凯给老子滚过来看看谁他妈哭丧了？”
“哎这话我可要帮你好好转达啊！”
“……别呀，闹着玩呢嘛，谢谢他挪用公款犒劳我们哈。”
“哪来的公款？我们自己的钱，不过他拿了大头，我们也就出个零头表示表示心意吧。”
就在大家吹捧我们会长真是土豪啊的时候，王源已经咕噜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半瓶柠檬水，今天的柠檬格外甜。
可他不想和王俊凯‘周一见’。他想周日就见。
又……不好意思说。
这要怎么说？‘我周日过生日你能陪我一起过么’？他怕说了会让王俊凯为难，毕竟高三嘛时间都是很宝贵的，像王嘉阳每周日都和叶晓慧从早自习到晚，不知道王俊凯的休息日是怎么安排的。
况且他早就和朋友约好了明天下午聚一聚，他那些初中时候的朋友王俊凯都不认识，也没法把人硬叫过来一起吃饭。
再说王俊凯的生日礼物到现在他还欠着呢，叫人来给他过生日少不了要送礼物，这不像是他在占便宜么。
王源又喝了几口柠檬水，也开始嫌自己长了一岁却把事情想得越来越复杂了。
他根本不曾料到，王俊凯这句周一见也是别有用意。
昨天晚上无意中听到他和郑卫的对话，王俊凯才知道原来周日是他的生日，可是放学回家走了一路，王源就是不提这个事。好歹他们天天一起回家，不算最好可也差不太多了，都约了郑卫和别的朋友就不能顺便再约一下他啊？
虽然他周日要去咨询室，但只要一句话就能延期。王俊凯等到周日，也没有王源的任何邀请，只好极为不爽地按照原计划去了心理咨询。
周日下午，王源临出门前看见王嘉阳正在打电话，貌似是姑姑打来的，但凡长辈的电话王嘉阳总是会过分地礼貌。王源特意在玄关等了一会儿，等他哥电话打完了他才问：“有事吗？”
“没什么事，你去吧。早点回来。”说完王嘉阳也开始换衣服，看样子要出门去。王源是觉得姑姑如果没事不可能打电话过来，但既然王嘉阳说没事，那就代表有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吧，需要我的话打给郑卫。”
话虽这么说，王源没敢走太远，和朋友们约去了家属区外几百米远的一家烧烤店。他们想要点酒，王源说不用给他带份，他喝饮料就行。要是放在以前这些损友们肯定要闹他，但今天他过生日嘛，寿星最大。
一群人回首往事开始歌颂友谊天长地久，从晚饭时间一直唠到九点。王源时不时就有点心不在焉。
总觉得以前和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开心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才过了几个月而已就有些兴趣缺缺了。聊的总不在一个频道上，郑卫也总一脸懵逼地问‘你们说啥呢？’他们就摆手‘哎你们五中的学霸不懂啦’，王源听了什么话都没说，郑卫傻呵呵的还和他们抱怨自己这次考了倒数第几，几个人一起抱团笑。王源怎么都笑不出来，干了面前的一杯冰红茶。
直到九点刚过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闹剧开场了。饭店里突然冲进来一男一女，奔着他们这桌气势汹汹就来了。
背对着大门的一个男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他老妈揪着耳朵直接拎了起来：“还能耐了你，逃补习班？！”女人扫了一眼饭桌，“还喝酒？！”
“哎哟妈！妈你轻点！爸你快拦着我妈呀！”
男人无视儿子惨痛的呼救，看向桌边几位一脸震惊的小同学们：“你们家里人呢？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玩？”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高中生们面面相觑。
就在阵阵惨叫声中，王源虽脸色不太好，可也本分地站起来微微欠身：“抱歉叔叔阿姨，今天他们是陪我过生日的……”
那父母看了看他：“赶紧都回家，你们爸妈也真放心你们玩这么晚！”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是一脸不屑，只有王源脸色更差了，郑卫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家三口很快就推搡着离开了，店里看热闹的也都将目光收回来，闹剧之后逐渐恢复成没发生前的平静模样。
朋友们抱怨了几句，又开始没心没肺地吵闹，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卫感觉到手臂被轻轻拍了一下，他转回头，看见王源用手揉了一下脸：“手机借我，我打个电话。”
“好。”他把手机递给王源，以为他要打给他哥，谁知王源拿过手机之后点了没几下屏幕又开始发呆。
握着的手机被调至拨号界面，却没有输入一个数字。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他却记不住电话号码。可不打给这个人，他不知道还能打给谁。不然打给王嘉阳？可打给王嘉阳他又能说什么呢……王源颓然将手机放在桌沿上，双手往脸上搓了几把，闷声道：“郑卫，陪我喝酒吧。”
十六岁的生日，王源过得并不开心。
也不全是因为别人父母无意中说的那几句话，可能原因太多了，顺也顺不清楚。
他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以前看得很重要的朋友会变得越来越疏远，他们会遇到各异的人，走到不同的路，然后渐行渐离。他也意识到长大以后，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就像他们现在正鄙夷地谈论着别人多事的父母，没准几年过后他们也会变成那样世故的人，被小辈的朋友们拿来做谈资。
然而最重要的还是，他发现，半年多之后王嘉阳会去别的城市读大学，他就真的成为那两个大人口中‘家里没人管’的人了。
可就算他现在这么憋屈，也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和郑卫说？这家伙估计只会叹气，然后陪他喝更多酒。
他唯一能想到的人，甚至没有给过他一个学校之外的联系方式。
眼看着墙面的电子时钟上的显示已经逼近十一点，郑卫晃了晃脑袋，觉得视线中红色的数字有点重影。那些狐朋狗友们酒足饭饱也唠够了，纷纷表示现在确实太晚不得不回家了。郑卫撑着桌子站起来，歪歪斜斜地走路，将他们送出饭店。回来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嘟囔：“怎么好像过生日的是我……还得替你送人……”
回到桌边定睛一看，王源不知何时趴下了，弓着后背伏在桌面，袖口还沾了点桌布上的酱汁，整个人看起来颇为颓废。
他拍了拍醉鬼的胳膊：“哎！哎！……哎！你喝醉了啊？”郑卫盯着面前这个倒在桌上一睡不醒的人，几乎要惊叫出来，“你真喝醉了？！”
郑卫啧啧称奇，还从来没见王源喝到醉呢。结果真是有点失望——怎么醉了以后这么安静，就睡觉了？一点都不好玩。其实那种醉了之后在大街上七拐八歪说胡话的最好玩，但他想象了一下如果王源这样……确实挺违和。
他想把人拽起来，反正家属区离这又不远，可没想到王源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会变得这么沉，他使了老大劲儿愣是没把人拖离开桌面。他压根没有意识到不是王源变沉了，而是他酒喝得太多已经不会使力。
他喝得比王源多至少两瓶的量，毕竟是从开吃就一直在喝了，但他胜在酒量好，暂时还算清醒。
“你……”郑卫擦了擦汗，扶住椅背缓了一会，“你等着，我给你哥打电话。”他开始翻电话簿，“你哥肯定要训你，也没办法，谁叫我拽不动你呢。”
电话响了很多声也没有回应，郑卫都在猜王嘉阳是不是已经睡觉了。马上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王嘉阳接了电话，他简短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你说什么？！”王嘉阳惊呼出来，听筒内传来空灵的回音，他连忙和旁边的谁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然后是几声明显的脚步，他可能走到了室外，“郑卫，你们在哪？把地址告诉我。”
“行我短信发给你吧，你要快点来啊嘉阳哥，我再不回家也要有麻烦了。”
“我人在医院，暂时走不开，我会找人把他送回家的，你看看他身上有钥匙吗？”
“哦你在医院啊……”郑卫说着拍了拍王源外套口袋和裤子口袋，“有了，他带着钥匙呢。”
“那就行，你再等一会，帮忙看住他，谢谢了。”
“客气了啊。哎……嗯？你怎么在医院啊？生病了吗？”郑卫现在的反射弧有点长。
听筒里传来风声，王嘉阳就伴着呼呼的噪音叹了口气：“是我姑家的堂弟生病了，他免疫力不好总跑医院……现在正办理住院呢，今晚我可能回不去了。你先别和他说，不然他要瞎担心了，等明天去学校找他再给他讲。”
“行，行，没问题。”
挂断电话发完短信之后郑卫又塞了几口桌上剩下的烤肉，不出五分钟，嘉阳哥找来的救兵就到了。郑卫以为找谁他都不会认识，没想到人一进门，他就吃了一惊。
“……怎么是你啊？”郑卫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俊凯进门之后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桌前挺尸的王源，他皱了皱眉，疾步过去推了推王源的肩膀，没什么反应。
他这才转头，只见旁边还有一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张着嘴的学弟……叫什么来着。
“王源喝了多少？”桌上的空瓶太多，王俊凯扫视一圈，脸更黑了。
郑卫被他现在愠怒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说：“没、他没喝多少！那些都是我们喝的……他就喝了两瓶吧……呃……三瓶？四……四瓶？”
“行了，我知道了。”王俊凯自桌椅前蹲下来，开始在睡着的人身上找钥匙，又和郑卫说了一句，“你也赶紧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哦，那我回去了。”郑卫茫然地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要不我帮你把他送回去吧？他现在可沉了。”
王俊凯听罢，拎起王源的胳膊架在脖子上，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人扶走。起来是没问题一点都不沉，但王源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住，想把人扶回去难度太大。王俊凯放弃这个方案，想了几秒，对郑卫说：“帮我一下，我背他走吧。”说完就真的转身，拉住王源的胳膊挂在双肩绕回身前。
郑卫上前帮忙推了一把，王俊凯看样子轻轻松松就把人背了起来。王源垂着的脑袋贴在王俊凯的耳侧，郑卫偶然发现，他学长的耳朵不知怎么变红了，除了这一点，王俊凯看起来并没费什么力气。
郑卫挠了挠头顶，思索道：“他家在……”
“我知道。”王俊凯打断了他的话，走几步停了下来，转身问他，“结账了吗？”
“结了结了。”郑卫抓起桌上的小票挥了一下。
王俊凯这才点点头：“你也赶紧回家，听到没有？”
“我这就回……”郑卫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连外套都忘了穿。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速穿在身上，临走的时候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学长这背着人走得还挺快，转眼就没影了。
前几日下过一场雨，城市里又迎来一次大范围的降温。饭店外面的空气里带着散不开的烟味，走出一段路终于回归清新，冷风刮了起来，吹得背上那位神志不清的醉酒人士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脖子。
碎发蹭在王俊凯的耳廓上，触感又痒又麻。
湿热的气息不停地向他袭来，王俊凯本来就不怎么适应耳边相贴的距离，察觉到王源在他颈窝里磨蹭的小动作，沉声道：“别乱动。”
被训斥的人无意识般哼唧了一小声，有点像在撒娇。王俊凯无奈地笑了笑，就感觉到搭在双肩上的手臂收紧了一些，王源以挂在他背上的姿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醒了么？”王俊凯问。
回答他的只有迎面吹来的风声，王俊凯就知道他醒不来，双臂使力将他向上颠了一下调整位置，看着前方笔直的一条空荡马路，开启碎碎念模式：
“为什么喝这么多？你一看就不能喝。
拼酒吗？你以前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成天打架滋事回回考试吊车尾那种？
我看你以前就是因为和他们在外面瞎混才总惹王嘉阳生气。
你学什么江湖义气啊，和他们拼什么啊。你就说你喝得过谁？我去的时候人家都走了，就剩那个谁还在你旁边。
他还凑合……嗯，也就只是凑合吧。
……王源儿啊……
唉……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我刚看了一眼饭店里的钟，都十一点多了。
……生日快乐。
虽然你没告诉我，但是算了，我不和你个小孩儿一般计较。
还说我不拿你当朋友，你拿我当啥？
我刚想过了，也不知道送你啥好，要不送你一部手机行么，下回你有什么事直接打给我。
……还是算了，就你这性格……肯定买了你也不收。一顿烤串都要还我钱的人……你说你傻不傻？”
话音落下，王俊凯已经走到了王源家的单元楼口，他抬头，自言自语：“到了。”
爬了四层楼梯，他将王源放下，倚靠着自己，单手用钥匙打开防盗门，将人半搂半拖着拽进客厅，再一口气拽进卧室里。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背过谁走，我看啊我这病对你来说都能算已经被治好了。你说好笑不好笑？现在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犯病。”
王源被放置在床上，王俊凯帮他脱了鞋又摆正好仰躺的姿势，还不忘一边动作一边自言自语，反正王源听不见，他就没什么顾虑地有啥说啥了。被念念叨叨了一路，睡梦中的王源眉头皱起来，就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吵，有个什么人一直在自己耳边说说说个不停。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喝醉酒，实验证明他不耍酒疯，就是神志不清，而且只想睡觉。
前提是没有人打扰，他才能安静地睡觉。
“唔……”王源横起手臂搭在额头上，极为不耐地哼了一声。
王俊凯在浴室随便找了一条毛巾，洇湿了拿回卧房，就看见王源朝外翻了个身，又把他摆好的睡姿给破坏得不像样了。
“躺好了你。”王俊凯把他那只不安分的手臂甩过去，床上的人就顺势变回仰躺，这回就方便王俊凯帮他擦手了。
“你看你这蹭的什么东西？一股烧烤味儿。”王俊凯费劲地脱了他的外套，特别嫌弃地弹了一下袖口。随后蹲在床边拉住他的手拽向自己，擦着擦着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真的已经熟悉了和王源这样直接的碰触，这感觉就像回到了几个月以前的正常时候。可也不对，他几个月以前并没和别的朋友拉手又搂肩。
也许是湿毛巾太凉的缘故，王源本就模糊的意识愣是被寻了回来，他把这只被抓住的手往后缩，另一只手揉上眼睛，有些茫然地唤了一声：“哥……？”
王俊凯本来攥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往回挣，一听见他叫的啥立马松手了，不仅如此还像置气似的在床下将毛巾一甩，站起身来。
“不是你哥。你自己玩儿吧，我走了。”
他话音未落，刚刚抬起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这个动作的力量并不重，王源没什么力气，用手攥住他的手腕之后还向下滑了一些，卡在他的手背上。
王俊凯回头去看王源，只见床上的身影费力地支起上身，在一片只有月光照亮的昏暗之中，王源带着不确定似的语气问：“王……王俊凯吗？”
“……”
“是吗……？”
“……嗯。”
说是时间静止也不过如此，嗯过一声之后卧室里就陷入一阵无人打破的沉寂。
床上的人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可拉着他的那只手却久久没有放开，另一只手自顾自地揉揉眼睛抓抓头发，像在逼自己尽快回到现实。醉酒的后遗症使得王源头晕目眩，视线中除了房间里一片灰黑的颜色，就剩下赶都赶不走的雪花点，在眼睛上飘来飘去。
下次不要再喝酒了，也没人告诉过他醉了之后这么难受啊……
可是怎么只有醉了才能看见王俊凯呢，还是在自己的家里。
王源小声地问自己：“我这是在做着梦吗？”
当然不是梦了，王俊凯听得格外清楚。现在这人的状态实在是有些可爱，王俊凯不忍打断现在带着些许幼稚自言自语的他，便没有出声，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王源看着他，感觉这个王俊凯就像一塑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他试着去和王俊凯交流，发现没有回应。那他刚刚怎么听见‘雕像’和他嗯了一声啊？幻觉？
“……真的做梦？”王源转动脖子，往两边看了一下，场景确实是在家里，而现实中的王俊凯怎么可能会在他家里。
王源坐在床上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王俊凯都快要忍不住想出声结束这个游戏的时候，王源迟疑着开口说话了：
“今天我过生日，你能陪我过生日吗？”
王俊凯心想，我人不都已经在这了么，你想咋过？他刚想说可以，王源就笑了笑，笑声听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我昨天应该这样去和你说的……可是我没说。我怕你要复习。”
“……”
“我好像有点习惯有你了，不然，你以后不要再送我回家了……”
王俊凯刚刚因为前一句话牵起一丝笑容，又听到后一句，疑惑地皱了皱眉：“……习惯不好吗？”
他突然说话，说完自己才意识到不应该发出声音，不过王源尚未完全清醒，在床上垂着脑袋，眼看要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听到他回应并没有起疑，只轻轻摇了摇头：“习惯当然不好。像我现在早上出门会看到王嘉阳，回家也会看到王嘉阳，等他毕业了我看不到了，那多难适应啊……”
“他可以走读啊，他不报本地的大学吗？”
“他会考很远……”
王俊凯有些惊讶，但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王源，多次开口想说点什么，却任凭时间空白着，最后只吐出一个干瘪瘪的：“……噢。”
王源突然转头看向他，就这么盯了几秒，问：“你呢？”
“……我不知道。”
王源听了，姿势没动，应该还在看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半分钟后扭头不理他了，双臂环膝接着向旁边倒去，闷闷地说：“要走就走得远一点。”
“……”
这翻脸速度还真快。王俊凯不知为何很想笑，也许是王源现在看起来很像一只小动物蜷缩在床上吧，时间过得久了王俊凯还以为他又睡着了。
王俊凯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回家了，他的任务圆满成功，但他却迟迟没动身。
又过了一会儿，王俊凯抬起一条腿跪在床沿，探身去戳了一下王源的后腰，立刻便遭到抗议：“你干什么啊！”
王俊凯神神秘秘地低声道：“你以为你在做梦？”
“……”王源听罢，愣了几秒，赶紧撑着床面翻身过来，再次以坐姿面对着王俊凯。或许是为了确认到底是虚拟还是现实，王源毫不犹豫地将空着的手放在嘴边——使劲咬了一口。
“喂……！”王俊凯没料到他会这么做，连忙出声制止，但显然王源的动作更快，刚咬完就吃痛地惊呼一声：
“我靠！疼死了！”某人把自己彻底咬醒了，手也乱甩了几下，然后握着被自己咬得生疼的手指一个劲儿的呼气。
“……噗。”
“你笑什么！我真以为我他妈在做梦！不然你怎么在我家啊！”
“我不把你拖回来，你现在还躺在烧烤店里睡大觉呢。”王俊凯站回床边，抱臂俯视着床上那个不停往手上吹气的人，好笑地问，“自己的手好吃吗？”
王源恨恨地用眼刀飞向他，奈何屋里太暗王俊凯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神。
酒精害人啊……王源欲哭无泪地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回忆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大概是他在王俊凯面前最丢人的一次了，他借着残余的酒劲儿，柔声道：“你忘了呗……”
王俊凯的声音里还有笑意：“啊？”
“就……忘了呗？”王源捂住脸，觉得自己很丢人，“你当我啥也没说行么。”
“那不行啊，难得我们学弟这样坦诚，我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
王源挣扎着自床面站起来，恶狠狠地扑向他，企图用双手捂住他的嘴，一边按一边喊：“快闭嘴！别说了！”
王源捂得毫无技巧可言，甚至连鼻子也一起‘照顾’到了，王俊凯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闷死了，唔唔几声后王源也不打算松手，他强迫自己选择不能跟王源一般计较，自行憋住了一口气。顺便他还扶住王源的腰侧，防止这人用力之后站不稳。
王源大概是高估了自己的平衡感，站在床上的他比王俊凯要高好多，出于动作的惯性整个人都往前放倾倒，王俊凯虽然双手都扶在他的腰上，但也架不住他忽然压下全身的重量。很快王源便从他嘴上松手，出于本能转而攀住他的双肩，王俊凯重获氧气之后急急地喊了一句：“小心！”
王源情急之下跳到地面，正好撞在他身上，前胸隔着衣服紧紧相贴，王源的手也在落地时绕到了王俊凯的后背上。
“……”“……”
两人都没说话，王源把双手抽回，却也没挪动到远点的位置，只是垂于身侧，因为他倒是不介意和王俊凯抱在一起，他别扭的只是自己刚刚的动作——像在搂王俊凯的脖子一样，有种说不上缘由的奇怪。
近距离的观察，即便在黑暗里也能看清对方的表情，王源要仰头才能看见王俊凯的脸，这时两人明显的身高差距就变得一清二楚。王源确认他们在同一平面上，而且都没有穿拖鞋，不存在任何‘作弊’情况。
他不太服气地踮了踮脚，忘记自己的腰还在对方控制范围内，刚踮到差不多与王俊凯身高平齐的位置就被腰上这双手给拽了回来。
王俊凯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而且声音也听起来非常惊讶，用词更是直白。他脱口便问王源：“你要亲我啊？”
王源吓了一跳：“谁他妈要亲你了？！”
“那你……”王俊凯的目光向下示意，表示不明白王源刚刚踮脚至和自己面对的位置是要干什么。
“我……！”王源直起后背，试图再演示一遍刚才自己的动作只是在比身高而已，但当视线随着踮脚的动作上移，正对着近在咫尺的嘴唇时，他才后知后觉……还真挺像的。
他有些没底气地嘟囔着：“我只是想看看踮脚会不会比你高。”
“噢……吓我一跳。”
“你才吓我一跳！你有病啊！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亲你！”
“谁知道你啊！”王俊凯低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跟朋友之间到底要做到多亲密的程度。”
“……那也不可能随便亲吧！”王源不自然地吼他，本来就因为胃里酒精而变得通红的脸更因为这一来一往的争吵拔高了温度，甚至连耳朵都变得烫了，好在昏暗的夜色可以将这些异常状况很好地隐藏起来。
王俊凯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也有些微喘，呼吸凌乱，渐渐无法和他保持现在的贴身距离，向后退了两步，手也松开了，改为双手插兜的姿势偏头道：“行了行了，你赶紧收拾收拾睡觉吧。记得要刷牙，再换身衣服，”他提醒王源，“哪儿都是一股酒味。”
王源抬起胳膊自己闻了一下，明明什么气味都没有，可也只能听话地点点头，还问王俊凯：“那你呢？”
“我回家啊。”王俊凯拿出手机看时间。屏幕的白色亮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一瞬，只一秒就又按灭了，王俊凯汇报说，“都要过零点了。”
“这么晚了还回家啊？不然你留宿一晚吧。”王源瞄了一眼自己的床，足够睡两个人了。
王俊凯摇摇头：“下次吧，今天我爸出差回来，大约一两点钟才能到家，等他回到家发现我不在，又该有一堆麻烦事儿了。”
“那也行吧，”既然王俊凯都这么说了，王源不好再劝，走几步发现头还是晕，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将王俊凯送到玄关，才猛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哎！王嘉阳呢？！”
“他说你们姑家的小孩儿刚做了个小手术，他去照顾一晚，明天上午去你们班找你再和你细说。应该不严重，你别担心。”
“这样啊，好吧，我知道了。”
临走前，王俊凯将防盗门打开，推开一些的时候忽然又转回头，威胁似的对王源说：“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喝酒，给你扔大街上睡去！”
王源被他吼得心里一颤，赶忙连声道：“好的好的我再也不喝了。”
得到他的承诺，王俊凯总算安心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他两脚都迈出门去，然后在缓缓关门时，轻声说：“生日快乐王源儿，应该还没过时间。下次想约我出来就别自己瞎猜，我一点都不忙。”
说完，王俊凯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防盗门锁发出不小的声响，王源盯着面前已经完全关闭的家门，呆立片刻。王源对着空气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你……王俊凯……”说完，他捂住了胸口，那颗在数小时前还在不安和难过的心脏，此刻已经被另一种无以名状的情感所充满了。
他似懂非懂，也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只知道自己喜欢和王俊凯待在一起的时候，那要是这么说的话，王俊凯应该算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