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伴侣 C7
情窦初开 怦然心动 在自己还没察觉之际 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是小源先心动的😜也难怪呢，我们会长那么迷人～～
C7.
操场外围的石板道上面全部都是狂欢过后的残渣。有爆掉的气球，还有作为装饰用的彩色碎条，偶尔还能捡到几个零食包装袋。作为最后一个将椅子班回教室的人，郑卫从班级返回操场打扫卫生的一路上就遭遇了不少嘲讽，说他有偷懒的嫌疑啊。他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小跑到他们班所在的区域，投入清扫大队的工作中去。
他看见不远处有个极为熟悉的背影正要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纸。郑卫眼前一亮，笑嘻嘻地凑了上去：“嘿？你去体育组开完会啦？”
“嗯。”王源看了他一眼，随口说，“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我不就是动作稍微慢了那么一点嘛……”郑卫说着就弯腰捡了几个破气球，以示自己还是很勤奋的，然而王源却没再说话。
他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氛，便用手肘碰了碰好友，“哎，十一假期去哪玩啊？”
听王源的语气就知道兴趣缺缺：“就三天，能去哪？”
“能去的地方多了！再说有三天就不错了，高三还只休一天呢。”
王源手上捡彩条的动作停了一秒，才说：“高三放不放和我有什么关系。”
郑卫挠了挠脑袋，虽然自己是随意说的那么一句，可王源的回答确实有点怪啊。他疑惑道：“嘉阳哥不就是在高三吗……怎么，你又和他吵架了？”
“没有。”王源想，这几天他和王嘉阳还算是相处融洽，他印象中已经挺长时间没吵过架了。
郑卫这回可真猜不着他的心思了，不解地问道：“那你怎么一脸不爽？”
王源直起腰，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有不爽吗？”
“……”郑卫不想这个时候再惹他，极不情愿地摇了摇头，表示你没不爽。那就当做是我不爽吧。
垃圾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人拎着被塞得满满的黑色塑料袋穿过操场。
这两天运动会，王源基本没怎么在班级里待过，不是有比赛就是去帮忙体育组的那些老师，闭幕式的时候才刚一解散就被老师叫去开会。郑卫做了两天的孤家寡人，现在可算逮着他，叽里呱啦说了好多运动会时候班里发生的事。
有搞笑的也有八卦的，王源听着听着心情好了很多，后来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郑卫忽然惊叫了一声：“对了！我这两天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就是上回你让我问心理咨询室那个事！”
王源当然记得，听完心下一动，也不介意他的一惊一乍，催促道：“你问到了？问到什么了？”
郑卫佯装失落：“唉，可惜啊，白衣天使们不愿意透露病人的任何信息。”
“……那你和我说什么！”
“嘿嘿，这你要是让别人去查，肯定查不到！可我是谁啊！有我办不成的事儿吗！”郑卫拍了拍胸脯，一脸的求表扬，挑着眉等他源哥来发贺电。
王源果真夸了他几句，虽然有些车轱辘话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郑卫也心满意足地接受了，清了清嗓道：“王俊凯这病吧……”
不等郑卫说完一句，王源就打断道：“他真的有病？”
“对啊，没病干嘛去找心理医生啊！”
“……不严重吧？”
“挺严重的。”郑卫说完一看，王源正愣神似的杵在那儿，他赶忙回来拉住王源的胳膊，边走边说，“你看你，我慢慢跟你说嘛，我大致了解了一下那个……病情，是叫病情吧？反正医生写得贼复杂。我这么跟你说吧，他这病就是心里有道坎跨不去，跨过去以后就好了。”
听闻以后能好，王源默默松了口气，不然他真要以为王俊凯得了什么抑郁之类的病了，还在想不能吧，王俊凯看起来挺阳光一人啊。电视里演的抑郁症那么吓人，他都不敢想象如果王俊凯一个想不开轻生了……
王源还有些后怕，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虽然他现在很生王俊凯的气，但也不希望王俊凯得病啊。
郑卫开始汇报调查成果：“我背不住那些专业术语，关于他这个病状……就给你打个比方吧。”
“嗯嗯。”
“比如说……”郑卫伸出手，突然抓住王源的手背，后者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给你打比方啊。”郑卫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让他看这里，王源没明白：
“握手怎么了？”
“他就不行啊！会有‘过激反应’！病历上是这样写的哦。”
王源似懂非懂，看着他们相叠的双手猜测道：“你是说他不能和别人握手？”
“不仅是握手，任何皮肤接触都不能。”
“……这……”王源不敢置信地摇着头，“这不可能吧，那他这十八年以来从没和别人有过任何肢体接触吗？这太扯了……”
“他就不是天生的！鬼知道他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是最近一两个月出现的这种情况。”郑卫已经松开了王源的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哎，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假期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们在那个夜店前面看到的……那个人是王俊凯吧？当时不是有个女的在喊他吗，你说，会不会真是他女朋友……”
王源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假如，我就瞎猜啊，假如那个女的是他对象，不就可以解释通了么。夜色那种地方，好女孩儿会去吗？”
即便他这猜测说得通，王源也不太相信：“不是吧……那个女的你看清了吗？我怎么感觉都三四十岁了呢。”
“大晚上的谁能看得清啊！要我说，顶多二十来岁。”郑卫沉浸在了自己的推理世界中，“你想啊，自己的女朋友在外面勾搭别人，要我我也恶心啊！说不定王俊凯就是这么被恶心着的。”
“……你这脑洞……也开太大了吧……”
“行行行我不猜了，那你打算怎么整我们的会长大人呐？”郑卫一脸期待。
王源这才想起来，他当时想找王俊凯的弱点是为了要整人，可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郑卫还不知道这件事。于是他尴尬地咳了几声：“呃，再说吧！对了，他这个‘过激反应’是指什么啊？”
“我哪知道，可能碰一下就要打人的那种吧？”
“这么严重？”
“你可以试试啊！”
王源忽然一愣，听完这些怎么感觉……昨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试过了呢？！
昨天那么突然的一下，让他以为王俊凯是在厌恶自己，一开始气得不行，看见王俊凯就烦，放学也是早早就跑回家了。后来今天上午的时候王俊凯来找他，说要和他解释一下，他心想还能有什么好解释的？
当时他们站在教学楼的拐角，周围也没有别的同学过来，他等着听王俊凯还想和他说什么，结果等来一句：“昨天那种情况……我根本控制不了……”
他一听，这理由可真是太好了，真说得通啊。他越想越委屈，他都把王俊凯当好朋友了，结果对方呢？稍微碰一下都嫌弃成那样。
他就觉得和王俊凯没什么话好说了，王俊凯在他后边喊：“你听我说完行不行！”他头都没回，根本没鸟人家，片刻就跑回体育组去了。
现在想想……
早知道就应该听王俊凯说完的。
王源不禁开始好奇，王俊凯想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他又会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
郑卫见王源忽然陷入沉思，也没多想，现在时间还早，高一高二都取消了晚自习可以直接回家，他合计去撸个串什么的，两人将垃圾袋放好以后，他就把手臂搭在王源的肩膀上，问：“要不要去搓一顿呐？”
王源跟他现在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只偏头看了一眼搭在颈边的那只手，答非所问道：“你说这算不算是王俊凯的……秘密啊。”
“怎么又说回他了，”郑卫不解地嘟囔了一句，还是如实回答，“当然了吧，如果不是秘密，咱现在肯定能通过女生们那些八卦听说这件事啊。”
“也是……”王源低头想了想，叮嘱道，“那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啊！”
“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对王俊凯又没兴趣。”郑卫玩笑道，“要不是王俊凯是个男的，我都以为你看上他了，这三句不离的……”
王源一愣，然后果断用手肘朝他胸前怼了一下：“你说什么？嗯？”
“哎哟，你还真使劲啊。”郑卫捂了捂胸口，搭在王源肩上的手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使劲一拐。
两人不怎么认真地打闹起来。
与此同时，高三的某间教室里，王俊凯坐在刚刚换到的窗边位置。他在开窗时无意中看到王源正和朋友一起拎着塑料袋走向垃圾箱，就这样开着窗盯着看了好半天。
他手臂拄着窗台，视线随着二人的行走而移动着。他看见两人先是握手，后又亲密地搭着肩膀，连之后类似打架的几个动作都分外熟稔。
王俊凯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直到目送两人出校门，才缓缓将身体缩回座位上。
他也无心写卷纸了，手里的水性笔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甩飞出去蹦到地面。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没有哪个朋友和他发过脾气，而他也没有想到，和朋友闹矛盾会是这样的感觉。他有些羡慕那个男生，又不想不明白这种羡慕是由何而来的。或许他羡慕的是每一个‘正常的人’，最起码不会因为这么奇葩的一件事惹朋友不开心。
上午的时候他去找王源，已经做好准备要将自己的身体情况解释给王源听，可王源似乎不需要他的解释。
那怎么办呢……
王俊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右眼皮冷不丁地跳动了几下。他又转了一会笔，勉强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卷纸上的某一道数学题里。
天色渐深，王源推开烧烤店的玻璃门，郑卫从他推开的空隙中先他一步跳出去，心满意足地摸着鼓鼓的肚子，在夜风中抻了个懒腰：“晚上还回家吗？不如我们去包宿吧！”
王源问：“几点了？”
“还不到八点呢。”
“我就不去了。”王源摆摆手，“我想回一趟学校。”
“你回学校干啥？找你哥呀？”
王源不点头也没摇头，敷衍似的‘啊’了一声，已经朝学校的方向走出几步，又回过头问他：“你确定高三还没放学吧？”
“没啊，他们还有晚自习呢。”
说完王源就潇洒地大步离开了，留郑卫一人在风中凌乱——他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位好兄弟了呢？
王俊凯的右眼皮从晚自习刚开始就一直在跳，放学后还是如此，他甚至听王嘉阳的办法撕了一小块手纸沾湿了贴在眼皮上，没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夜晚的教学楼冷清又寂静，有些成员在假前的晚上偷懒不工作已是家常便饭，王俊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放水让他们先走了。他的副会长是个开朗的女生，平常不在一个班只能是在学生会的办公室照见。她是除王俊凯以外最后一个离开的，刚走到门边又折返回来，从包里拿出一小袋曲奇，放在他面前。
王俊凯拿起来晃了一下，略显无奈地问：“这什么，慰问品？”
“我昨天试着做的，拿来给你们尝尝，他们都说还不错。”女生眨了眨眼：“不要忙太晚哦。”
话是这么说……可假前的工作未免也太多了，况且对于他这个高三生来说这算什么假前啊。副会长告别之后王俊凯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腹诽这帮没良心的，一边老好人似的继续整理面前厚厚一叠的乱序文件。
王源是从后门悄悄进来的，空旷的活动室竟都听不见他极轻的脚步声。直到他伸出手拿走了包装袋里的最后一块曲奇饼干，王俊凯才猛地回头看见他。
王源用门牙咬着饼干，眼睛里带着笑意，像只仓鼠一样嘎吱嘎吱嗑完了这最后一块曲奇。
王俊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表情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你们不是早就放学了？”
“挺好吃啊，女生送的？”王源拿起包装袋，好奇地眨眨眼，忽略了王俊凯的问题。
王俊凯也没回答他的，两人仿佛不在一个频道上。王俊凯又问他：“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王源盯着他看了一会，自然注意到了他眼皮上那一小块挺有损形象的面巾纸。
他在王俊凯没放学之前想了很长时间，如果王俊凯是因为心理疾病而抗拒与任何人的身体接触，那么这个理由对于他而言还是可以理解的。也说明王俊凯没有讨厌他，昨天他那个搂肩的动作确实毫无预兆，也不能怪王俊凯躲开了。但是就在他回忆昨天的一幕幕时，同样也想起了王俊凯曾说了一句‘你刚刚太突然了，你下回只要提前和我说一声……’
提前说一声。王源想起这句话，不禁猜测：会不会王俊凯这病也没那么严重，只要不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触碰他，就没什么事？
思及此，王源的眼神亮了亮。
他试探地缓缓抬起手，在王俊凯的注视中将手放至他的眼前。不出他所料，王俊凯的脖子往后微微躲了一下，却也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像是默认了。
王源便轻轻地捻下那一小块手纸，还触到他下意识闭合的睫毛。
“……干什么？”王俊凯的声音有些波动，却只是将后腰靠在办公桌前，深吸了一口气。
王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指尖抬了一下：“有一块手纸。”
王俊凯当然想不到王源已经从别处得知了自己的秘密，不自觉绷紧的神经也逐渐松懈下来，笑了笑道：“是我自己粘上去的。”
“噢……”王源本想拖一个长音，却不知怎么笑了出来。他将指尖的碎纸捻成条状，和曲奇饼干的包装袋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也松了口气，心中暗暗考量着。王俊凯这不是没那么严重吗，表情看起来也就是稍微有点不自然而已。如果是这种程度，也不必要去看心理医生吧？
王俊凯已经恢复常态，见王源不再和自己生气，总算放下心来，坐回椅子上，一边继续工作一边问道：“你还没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高一的不是五点多就放了吗？”
说完他一偏头，只见王源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还把那个凳子挪近了，贴着他坐，半个手臂隔着校服外套碰在一块。他以为王俊凯这回会有些过激反应了——最不济也会像刚刚那样紧张一下，可没想到王俊凯只是微微一愣，反而笑得挺轻松：“你真不生气啦？”
这回轮到王源奇怪了，王俊凯不是不乐意让别人碰他吗？不是会有很大的反应吗？他们都挨着坐了，这个走向怎么不对劲啊？
王源认真看了一下两人相触的部分，后知后觉王俊凯穿着外套。
而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经过一个来月的心理疏导，王俊凯现在的状况比之前要好很多了，只要不是皮肤与皮肤的直接接触就不会有不适应。而且如果接触是在王俊凯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进行，他本人是可以自行克服控制一下的——就像刚刚王源伸手帮他摘掉眼皮上的碎纸，他是眼看着那只手伸到自己眼前的，这样倒不会像上次似的条件反射一般躲闪开。
现如今他对一些同学之间不经意的刮碰已经可以很好地掩饰了，当然如果是像王源昨天那种突然而至的肢体接触，这种程度的他还是无法自己控制住。
王源来不及细想，便在王俊凯的注视中摇了摇头：“不生气了。”
“昨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王俊凯停下了整理的工作，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和王源坦白自己的情况，免得以后他们每天晚上都一起回去难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王源把玩着他桌上的一个魔方摆件，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知道……”声音太小了，他也没打算让王俊凯听见。
“嗯？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王源岔开话题道，“你快点把这个整理完。现在都九点多了，等回家王嘉阳又要唠叨我。”
“好好好，马上。”
两人再一次一同走出校门，这次王源不再自由随性般走路，而是规规矩矩地走在王俊凯身边，时不时像不经意地用手背同他相碰。
第一次的时候，王俊凯的手背触及他突出的指骨，便连忙将手臂向后摆了一下。王源马上就抬起了头看他，他一对上那双好似闪烁着无辜的眼眸，又克制地默默将左手移回原位。
反复几次的碰撞之后，王俊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而且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导致王俊凯现在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手上。
王俊凯怕自己一会又犯病似的重蹈昨天的覆辙，便悄悄往路中央走了一些。
王源刚要惊喜他病好了，却发现他往旁边挪步，不甘心地又凑过去。如此反复数次，最后王源实在看不下去了，抓他的衣服把他拉回路边，别一会再让车给撞了。
“你真的……”王源欲言又止，刚想说你这病真的很严重吗？又怕自己说了之后无法和王俊凯解释自己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秘密，硬生生憋了回去。
王俊凯觉察出一丝和往常不一样的感觉，疑惑地问：“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啊？”
“我哪里奇怪了？”
王俊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难道他要实话实说？说以前你从来没和我有过任何肢体接触，走路还不规矩，不是蹦就是跳，怎么今天这么……乖呢。
不止是乖，王俊凯甚至有种王源今晚特别喜欢黏着他的错觉。难不成是因为他们现在熟悉了很多的缘故？
王俊凯叹了口气，皱着眉表情严肃，把王源也看得一愣。还未来得及去想王俊凯要说什么，就听见一句带着低沉嗓音的话：“我觉得我必须和你坦白了。”
他如此严肃，王源反而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唾沫：“……啊？”
“其实我有病。”
王源被他惊到了，没想到王俊凯如此直白，他下意识攥了攥手心，假装不知道似的问，“你有什么病……”
“这一时间也概括不了。但是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现在……不适应太直接的皮肤接触。比如刚刚。”王俊凯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手背，“这样的，我感觉不舒服。”
王源盯着他半举气的那只手，心情复杂。王源想问你怎么就这么告诉我了……这件事不是你的秘密吗？
又听见王俊凯几乎没有迟疑地说：“但是没关系，你放心，我尽量、尽量改。”
王源一下子被他说懵了，你改什么？你怎么改？王源对上他真挚的目光，怔怔道：“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王俊凯的嘴角翘着，望向王源有些诧异的眼眸：“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你当时那么开心向我跑过来和我庆祝……没想到却被我搞砸了。”
王源低下头，脑海中重复着他所说的话，竟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哪一句才好。其实王俊凯哪里有错？干嘛现在这么一本正经地和他道歉啊……搞得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了。
沉默了片刻后，王源犹豫地开口问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你就告诉我了？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哎……”王俊凯往前走了几步，仔细想了想好像不全是。他改口道：“也不是因为朋友不朋友的吧，你哥我就没告诉，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和我邻居……你也认识，就是上回和你们打架的那个。”
一听还有别人，王源撇了撇嘴：“哦肖江是吧，你也相信他……？”
王俊凯犹豫了那么一秒钟，还是点了点头。肖江这人吧虽然不务正业，但是好歹认识这么些年了，肯定不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王俊凯就说了。
但信任这种事和认识的时间长短好像又没什么必然联系。比如他现在就把这个秘密告诉王源了……很奇怪，王俊凯其实总结不出在短时间内就信任他的原因，更别说一开始他们两个人还很不得意对方。也许是昨天下午王源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所以非说不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无所谓，反正王俊凯就是说了。
这样无话地走了一段路，王源才想起来问：“你刚刚说你要改……？你怎么改？”
“我在慢慢治疗啊。医生说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啊。”王源盯着脚下的影子，心说差点被他之前的话吓到。他那语气，就像在说我会为了你改似的，结果原来就是指代治疗而已啊。
“所以……”王俊凯把想说的话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总算可以提问了，“你今天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呀？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格外喜欢贴着我走，刚在活动室的时候也是。”
王源听到这个问题，心里咯噔一声。他想这可惨了啊，总不能说自己是在试探王俊凯的病到什么程度了吧。于是他佯装不在意似的说：“这有什么的？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亲密一点不行啊？”
“当然……”行？王俊凯的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对别的朋友是行啊，可是他这个身体情况应该要特殊看待吧？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晚自习时透过窗外看到的王源和朋友打闹的一幕，两人会搂肩，甚至还会牵手……
王俊凯心里冒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想法——就算是自己没得病的时候，也不会和朋友手拉手走。王源口中所谓的‘亲密’会不会太过亲密了？
见王俊凯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王源就多看了他几眼，谁知就在他的注视中，王俊凯的目光将他的发梢到脚尖来回扫了一遍，然后迟疑地开口，用那种装作轻松却一听就知道紧张的语气说：“我说学弟啊……你是不是真的有依赖症啊？”
王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听闻此，瞬间有些暴走，心道你丫怎么又说我有依赖症？！你看我现在还找王嘉阳吗？！
王俊凯没注意到他此刻僵硬的表情，一门心思想确认自己心里的猜测，进一步问道：“今天我在班级的时候，从窗户那儿看到你和你朋友了……”
“我和我朋友？你说郑卫啊？”王源不知道他这转移话题要转移到哪去，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是和他一起出校门的，怎么了吗？”
“你和他在……牵手啊？”
“什么我和他牵手？”王源皱着眉想了好半天，也看了王俊凯这个纠结的表情好半天，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儿想起来了——靠！什么牵手啊！他只是在给我演示好吗！当时确实尚处在震惊中，郑卫也忙于和他讲话，两人就这么不自知地拉着手好一段时间。这倒是没有错，但王源还是被他这话噎得胸闷，最后抿了抿嘴，硬憋出来一句很违心的，“对，牵手，你有意见？”
王俊凯在心里惊了一下。他明白了，原来王源习惯了和朋友这样，尤其是熟悉了之后。所以昨天对于自己躲避的反应王源才会这么生气，也许在王源心里，好朋友就是该这样勾肩搭背然后无话不说的吧。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又松开来，深吸了一口气：“好吧……”
王源心道你好吧个啥？转头一瞧，王俊凯摊开手掌自己看了一会，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那手里写了东西。然后突然看向了他：“嗯，我可以试试。”
“？！”王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王俊凯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但你先答应我，如果失败了，我突然甩开你，你不能再和我生气。”
王源这才知道王俊凯似乎误会了自己很喜欢和朋友做类似的亲密的举动，他想实话说其实我和郑卫以前是从来不会拉手的，也想说自己没有要和朋友腻歪在一起的习惯，但这些话堆在唇边，又化解在王俊凯此刻真切又小心翼翼的眼神中。他才发现，这个人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它那样定定地望向自己时，好像即便身处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也存在一方属于他们两人的小世界。
王源不由得也有些紧张，明明有症状的人不是他，却莫名心跳剧烈。他将手缓缓抬起，轻轻地从上方落下，覆盖在身前人的掌心之上，过程缓慢得如同被按下许多倍慢放的电影。
王源的手很暖。那片温度一点一点降落下来，直到手掌与他的手指完全贴合。在王俊凯的印象中，自己好像也没有和谁牵过手，幼时和父母不算的话，那他就真的想不起来有谁了。这感觉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掌心中不是带着粗糙干燥的感觉，而是有些汗水的湿润，又很热，他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王源的体温正通过相触的皮肤传递给自己。
哎，为什么要让他来描述这种感觉呢，他的思维世界里明明只剩下一片空白了。小臂中央的那根神经正在小幅度地跳动着，仿佛牵连着心脏也一并躁动起来。
他俩现在的情况着实有些诡异。夜晚空荡的街道，树木阴影里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少年，手连在一起。王俊凯这次真的没有躲，他喉咙有些不适，咽了咽唾沫，抬头时才发现王源一直在看着自己。王俊凯并不想收手，身体却先一步不由控制般替他做出了决定。
在长达数分钟的实验过后，王俊凯将手臂收回来，后知后觉地有点脸热。他一边腹诽这真的是朋友间的正常亲密举动吗，一边又庆幸身处阴影中，不然王源大概要笑话他因为这么点事就面红耳赤了。
王俊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主动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虽然不知道指甲算不算，但确实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主动。
王源低垂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王俊凯只听见他小声的一字呢喃：“你……”
“哈，还好……还好……没我想象的那么夸张。”王俊凯这次站到他身边，和之前相比这个距离已经算非常近了。
他好像没事了，反而王源比他还要不自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不知道该如何动作才好。
“走吗？回家吗？”王俊凯说完微微歪头，想去看清王源的表情，后者却先他一步走起路来，他连忙跟上。
王源感觉今晚的气温格外高，夜风格外热，他要喘不过来气了。偏偏这个时候王俊凯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
“你喜欢怎样？”王俊凯不介意他突然加快的速度，与他同步走着，还侧头去看他，“除了牵手呢？拥抱吗？我也可以试一试……”
“不用了！”王源急急地喊了一句，脚下不停大步朝前走，企图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他压根没想过这样的走向，怎么好像病的不是王俊凯而是自己呢？更何况……王俊凯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语气……特别奇怪啊？
王俊凯对于王源突然的厉声先是莫名其妙，然后也不及多想——他其实默默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现在手心儿里还一层薄薄的汗。他抓着校服衣摆蹭了一下，快步跟上王源的脚步。
又这样紧赶慢赶走了一路，王源数次告诉他别送了，王俊凯却执意要送他回家，最后眼看着他蹭蹭蹭地跑进单元楼里，才放心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虽然这次真的和王源和好让王俊凯心情好了许多，但一想到马上要回家，王俊凯又失落了几层，今晚那个女人应该会回家吧……
就连心理医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得这么奇怪的心理疾病，他也耻于把混乱的家事讲给外人听。
不想回家……
为什么和王源一起走的这条路就不能再长一些呢？
王俊凯将揣在口袋里的右手拿出来，借着路灯的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天的王源依旧很晚才回，王嘉阳一边庆幸他好歹回来了，一边又忍不住皱眉：“怎么又在外面玩这么晚。”
王源有心事的样子，应和一声也不反驳不辩解。王嘉阳见他要回房间，拦住他：“你能不能不要让我担心，下回姑姑来送生活费我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部手机！”
王源有些烦躁地说：“不用。”
“那你给我早点回来好不好！”
王源提了一口气刚想和他吵，想想还是算了，企图让他放宽心地说：“我和王俊凯一起回来的。”
“什么？你又和他一起回来的？”他哥不太相信，为了确认还又问了一遍，“你们这几天怎么都一起回来啊？”
王源瞎编了个理由：“在学校写完作业出来正好碰到他，就一起了呗。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王嘉阳总算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你们要是以后也一起的话我就不担心了。他家也顺路吗？我还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呢。”
“不知道，可能吧。”
王源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其实也不是在想心事，就是睡不着，挺奇怪的。也可能是仗着明天不用早起的缘故，他迷迷糊糊地梦见他又和王俊凯一起回家。
还是那条澄黄的街道，晚风吹出沙沙啦啦的树叶声响。他欠儿了吧唧地去撞王俊凯的肩膀，他俩撞来撞去，手都拉在一起。那条道走不到尽头似的，很长很长，像要一直通到另一个时空里。
王源醒来之后坐在床上发呆了很长时间，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他想，王俊凯这人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难形容。
他都快要忘了王俊凯当时还骗过他，他们还曾在顶楼一句一句针锋相对，一副说说话就要打架的剑拔弩张的架势。好像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这些事情就变得不像他们之间发生的一样。
王源企图再睡一个回笼觉，却越躺着越精神，无奈一掀被子，起床洗漱去了。
高三的学生没有双休，连只一天的假期也难得宝贵，王嘉阳和叶晓慧更早就出门了，王源一边往锅里打鸡蛋，一边想着，王嘉阳这个一到休息就睡到天昏地暗的毛病谈个恋爱竟然就改过来了？
他的煎蛋刚从锅里捞出来，本以为忙着恋爱没空搭理他这个弟弟的王嘉阳匆匆忙忙就回家了。王源惊悚地从厨房探头出来看向他：“你不是约会去了吗？”
“没有啊，我们去晨跑了，太久不运动可累死我了。”王嘉阳闻着香味来到厨房，“煎蛋啊。有没有我的份啊？”
“……那我再拿一个鸡蛋。”
王嘉阳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待运动过后的呼吸平稳了，他靠着厨房的门框，喊道：“哎小源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王源手里握着一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鸡蛋，诧异地挑了挑眉，路过他时似乎笑了笑：“怎么，买了打折的电影票叶晓慧不和你去？”
“……”王嘉阳很想冲过去把他弟这张要多损有多损的嘴给封上。
“别绕圈啊，有什么事直说。”王源又往锅里倒了一层油，将鸡蛋打进去，等了很久王嘉阳还没说话，他以为自己猜错了，接着说道，“你要真想看电影我们就在家看。法定节假日人还挺多的。”
“……那我……”
王源似笑非笑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还是有事？”
“嗯……”王嘉阳说，“我是想……这半年再努力一下，试试看能不能考上A大……”
王源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好事啊，怎么你说得好像我会和你生气一样？”
“可是A大离得很远……”
第二份煎蛋做好了，王源将它盛了出来，又去冰箱里拿咸菜。咸菜罐只剩一层底，他用铁匙一点点将剩余倒进碗中，厨房里只有金属在玻璃罐中滑动的吱吱声。
“搞定。”王源把餐盘端上桌，见他哥还在愣神，好笑地抬手示意，“你坐下吃啊。”
“……”
“干嘛这副表情？我真的觉得这是件好事，不过你接下来的半年会很累就对了。”
王嘉阳舒了一口气，站在桌前将椅子挪开：“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怕你会和我吵一架。你这样心平气和的样子……反而有点奇怪呢。”
王源撇了撇嘴，拿起筷子：“很奇怪吗？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可以‘懂事’了。”
望着弟弟的侧影，王嘉阳呆立片刻。总觉得……王源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以为至少会被问一句叶晓慧是不也要考A大啊？
可就连这句也没有。
“赶紧坐下吃！”王源用筷子敲碗沿，“我开一回火很难得的！”
“……好。”
-TBC